“摄影家必须了解镜头本身所具有的语言,录音和摄影一样,把现场的风光巧妙地提炼出来,现场的效果与照片的效果是很不同的,录音师与摄影师就是那个扬长避短的人。” 文:张素闻 图:文建平 责编:唐海旻
与古董相机再见倾心
看过《功夫》的人都会对音乐营造出的现场感记忆犹新,尤其天残地残二琴魔出场,琴声伴随着杀机,噪噪切切,如琢如磨,漫天乌云飞沙走石,无穷玄机都在这琴音之中。电影中的配乐就是老易为周星弛录制。老易不喜欢人们将他定位成录音师,大概录音师这三个字太简单,尽管优劣难分,但他创办的雨果唱片向来是精品中的精品。业内人士对雨果唱片的评价是:“雨果唱片的传统民乐系列几乎囊括,它在弘扬中国优秀的传统音乐文化、普及古典音乐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。”
老易与民乐结缘,是个注定充满古意的人,他对古琴有着偏爱,录制的古琴CD《蜀中琴韵》、《广陵琴韵》、《姚门琴韵》、《闽江琴韵》、《吴门琴韵》等已被古琴爱好者视为经典,因为其中一些古琴大师已经作古,所录制的曲谱成为绝唱,更显得弥足珍贵。在古代,古琴是弹给一两个知音听的,高山流水,有修身之意。而古董相机,与老易相识得更早,重逢却在二十年后。
1970年,老易还在读中学,同时是摄影学会会长与民乐队队长,每天拿着相机去拍建筑工地、人物、花草树木……“那时候新加坡中学里的暗房里竟然有6台Durst放大机以及Xenotar放大镜头,那时候的玩摄影必须自己拍自己冲洗放大,全部自己动手,我这眼睛就是放照片放成近视的……”老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,无限感慨地继续:“中学三年级的时候,去瑞士参加音乐演出,我在音乐这方面的发展日渐突出,只好放弃摄影,一放就是20年,到1993年,在香港,去一个音响界的朋友家玩,朋友家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台1960年代的Contarex相机,我随手拿来看,吓了一跳,解相率非常高,超过肉眼的能力,135MM,2.8光圈,朋友开玩笑叫我买,1个机身3个镜头1993年的13500块,我就这样拿回家了,从此疯狂地爱上了摄影。”
老易翻开他的摄影集《情荷》,第一张作品就是他用第一个古董相机,60年代的Contarex相机拍成的,以后那些繁华妖娆的花朵、干枯衰败的荷梗、与绿色浮萍一起沉浮的红色花瓣、与白鹤齐飞的风中荷叶、与残阳私语的冬日荷塘……都自这张黄昏时候的荷塘开始。他特别珍爱荷花,平时带着相机将在香港、澳门、北京、杭州、黄山等地拍摄各种各样的荷花拍下来,做成一本书,名为《情荷》。《情荷》里有老易的种种诗意,在镜头里,在荷花上,细腻,跌宕,妖娆处见宁静,繁华处有落寞,凋零处显风情,简单处得境界。
许多雨果CD的封面都出自老易的摄影,音响发烧友都叫他“鬼才”;而摄影界的朋友都称他为“怪才”。这个摄影怪才在他的录音棚里感慨:“真想10月的时候不必工作,这是一年当中最美的月份,很想开车从云南经西藏去新疆。”他与我谈了一会《东京无人时》以及荒木经纬。他欣赏《东京无人时》的细腻以及荒木经纬的大胆,在老易眼中,荒木经纬的摄影带有明显的情绪化以及偶尔的歇斯底里,这样的评价,无疑也是音乐性的。
古董相机,古典品味
老易收藏了很多照相机,从美国的Mercury到航拍机,他对照相机的研究也令人吃惊,了如指掌且津津乐道,他拿出苏联70年代产的间谍机,是个黑色的香烟盒,抽出一根烟,就已经打开镜头上好了胶卷,再一按,就是一张照片。
老易拿出一个Leica M3,赞不绝口:“这是真正的一代经典,又称相机之父,相当于汽车里的劳斯莱斯,唯一可以带进音乐厅的相机,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收藏,它的工艺、手工、都无可挑剔,对焦的时候,左眼不受干扰,可以继续观察周边的环境,所以,这一款相机一直被纪实摄影家珍爱,摄影大师卡迪-布列松就很喜欢这一款。Leica 相机拍摄的时候没有声音,特别适合抓拍,拍出来的东西有点像素描。喜欢相机就喜欢M3,二手很容易找,不过因为年代久远,品相很难好。英女皇也用Leica M3,第一台Leica M3前段时间已经拍卖到110万。你听听,1/15秒的声音还有几次回响,机身很稳,一点震动都没有。”老易把快门按了又按。
话锋一转,老易又对他的Contarex爱不释手:“Leica相机有好的也有不好的, Contarex没有一个不好的,虽然Contarex的机身笨重,拍摄的时候咔嚓咔嚓地响,但它适合给时装模特拍照用,模特一听咔嚓咔嚓,就本能地摆出各种姿势, Contarex镜头的光学效果特别好,有点像油画。”
“每款古董相机就是每个时代的文化,这一款Rollei双镜头相机则从上个世纪30年代一直生产到如今,上个世纪60年代的记者很喜欢用它,机身坚固,用120底片,科学,坚固,耐用,所有的设计都很合理,不用脚架也可以拍出很好的照片,照片效果细腻、丰富、饱满。而这个Rollei 35TE生产于1970年代末到1980年代初,135相机的经典,小巧,方便,解相率很大,女生很喜欢。”老易又抱出他的70年代的Technika相机:“这是工具相机,拍建筑啊风光啊,能矫正透视,前可对焦距,后可调胶卷角度,镜头可以上下移动,后面受光的胶卷也可以上下左右倾斜,改变对焦的样子,机身重,镜头不重,颜色很象军机,你瞧,四处都加了保险固,滚轴,精密得无可挑剔,我也不嫌它重,带到云南去,拍风光。”说着说着又开始把它展示给我们看。
对于镜头,老易也振振有辞:“Zeiss独眼龙是西德摄影公司的顶峰,它的镜片特别不一般,当年,Zeiss收购了Voitlender公司,恰逢Voitlender公司有一批玻璃冷却了十年,才拿出来切割,所以,有些老镜头有一些小泡泡,行家就知道这些小泡泡没有问题,不内行的人就会认为是很大的问题。这个广角镜头即是有名的八枚玉,由八块玻璃组成,世界名镜,很多人为之疯狂,现在市价一个八枚玉要两万多。”
老易将录音与摄影进行类比:“摄影家必须了解镜头本身所具有的语言,录音和摄影一样,把现场的风光巧妙地提炼出来,现场的效果与照片的效果是很不同的,录音师与摄影师就是那个扬长避短的人。”为音乐与摄影,老易不辞辛苦,先后十几次去在香格里拉,就有两次是专程去摄影的:“有时很辛苦,不是享受。”
翻翻易有伍的摄影作品,却并不给人劳累之感,他的摄影作品如他的音乐一样,展示给人的都是干净从容不染尘埃的禅意。老易拍到临晨4点半的圣彼德堡:晨睡初醒的圣彼德堡静谧地站在轻纱一般的云下,蓝天映着海水反衬出无穷的蓝。老易拍到莫斯科坟场外水光潋滟的河,河里野生的鸭子嬉水而乐;老易拍了灯光琉璃的莫斯科夜景;也拍到庄严威武的克里姆林宫;他将它们保存在镜头里,谁也看不出这是遭逢了大劫难的俄罗斯。
谈起现在的相机,老易十分感慨:“工艺水平提高了,镀膜技术超过以前,但审美品味下降了,现在的数码相机简直就是麦当劳,现在的工艺再怎么好也做不出以前的Rolleiflex,古董相机无可取代。”老易甚至打趣道:“古董相机令人着迷忘记爱情忘记女朋友,不过,有一个爱好古董相机的男友很安全,因为他会很专心。”
老易与美迎面相逢的时间似乎特别多,去了四次西藏,看到两次梅里雪山十三峰;2001年,拉什海遭遇50年不遇的大水,雨水淹过草地,变成一片湖……他拍到水天一色的拉什海:牛与马在水面上吃草,水里倒影着青天白云,辽阔无边,他将牛羊横在照片中间,成依稀的几点……他指着这张照片解释:“这就是用最早那台60年代的Contarex相机拍摄的,其实,每个去拉什海的人都会路过这个地方,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而已。”
收藏相机14年,老易知道很多的古董相机店,他渐渐从相机上精通机械与光学上的学问:“这些相机,因为年代久远,摸到才知道有没有毛病,很多相机从国外买回来都缺乏维修的专业人员,我在了解这些古董相机的过程中,知道什么叫品味。收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,收藏相机只是我的一个寄托,摄影是乐趣,我注重了解它们本身的功能以及可达到的效果,注重品味上的感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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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易简介:原名易有伍,1955年生于新加坡,1977年移居香港,任职于香港中乐团,在香港音乐统筹处工作十一年,1985年获英国圣三一音乐学院LTCL大提琴演奏文凭,1987年创立雨果制作有限公司,专职监制、录音师,至今已经录制300多张CD。
---------刊于《新现代画报》第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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