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平湖先生的此段影片拍摄于1956年12月,为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收藏,拍摄地点为北京北海漪澜堂,先生于亭子中身着长衫弹奏《流水》,演奏之琴为唐琴“清英”,学生古琴家王迪一侧观摩。 

管平湖 (1897—1967年),中国著名古琴演奏家、画家;祖籍江苏苏州,生于北京一个艺术世家;名平,字吉庵,仲康,号平湖,自称门外汉;清代名画家管念慈之子;从小随父学习绘画、弹琴,幼年丧父后,广泛求艺,拜杨宗稷为师;师从名画家金绍城,学花卉、人物,擅长工笔,为“湖社”画会主要成员之一,后任教于北平京华美术专科学校。
管平湖祖父为苏州商人,父亲管念慈,号横山樵客,字劬安,晚清著名宫廷画家,母亲是慈禧太后赏赐给管念慈的宫女,家斋也是赏赐之物,位于东华门外。幼随父学琴,后广泛求艺,先后拜叶诗梦、张相韬、杨宗稷、释悟澄和尚、道士秦鹤鸣等古琴名家为师。
1920年,拜金城为师学画,并加入金城在北京创办的倡导传统美术的“中国画学研究会”。研究会成立的宗旨是保护国粹,其中有不少著名画家,如周肇祥、胡佩衡、王梦白、陈半丁、徐燕荪等人,都是20世纪中国画坛的杰出代表。同年5月4日,中国画学研究会第7次展览在中山公园董事会举行,管平湖国画作品入选参展。5月8日,参展会员合影留念。同年,管平湖的父亲去世,至此家道中落。
1926年,入“湖社画会”,将原名管平改为管平湖(因为金城先生旧号“藕湖”,其弟子均以“湖”字为号,以示纪念)。该画会是金城之子金开藩在其父创办的“中国画学研究会”基础上分离出来的。独立后,正式取名“湖社画会”。同年,在中国画学研究会教授刘凌沧工笔重彩人物画。
管平湖在艺术上是多才多艺,但在生活上却是多灾多难。抗战期间,黎民百姓,饥寒交迫,作为艺术家,也难以幸免。管先生一方面对艺术进行执着的追求,而另一方面还要为生活进行痛苦的挣扎。那时,他生活穷困不堪,不得不白日教学,深夜作画,依靠卖画勉强度日。有时,为了卖一把扇面,从北城步行到南城荣宝斋。他也曾做过故宫博物院的油漆工。管先生不仅善于弹琴,而且精于制琴和修琴,现在故宫珍藏的唐琴“大圣遗音”、明琴“龙门风雨”和两个明代大柜子,都是他修整好的。
1939年,在家中教授白静武、齐鑫、杨玉丽、杨玉英人物工笔画。1940年,收郑珉中为徒。郑珉中经琴学蒙师李浴星介绍,拜在管平湖门下学习古琴。1941年,在中国画学研究会教授萧毓明国画。同年,作国画《富贵长春》《仕女图》。
1949年前夕,他的生活越发窘困,只好靠画幻灯片来糊口。虽然他过着“一箪食,一瓢饮,人也不堪其忧”的清苦生活,但他依然不放弃对古琴音乐艺术的探索,他每天坚持弹琴打谱和教学,数十年如一日,正是“宝剑锋从磨砺出,梅花香自苦寒来。”
1961年,他将几十年打谱的经验都写进书中,是后人打谱发掘研究古琴曲的重要依据。同年6月,游北京香山。1962年,继《广陵散》《幽兰》之后,又发掘了《离骚》《欸乃》《长清》《短清》《阳春》等名曲。
1964年,管平湖的生平、鉴琴、修琴、打谱经验及历年来发掘的琴曲,由中国音乐研究所北京古琴研究会收集整理,收录在编辑的《管平湖专集》中。
1965年,夫人赵宜珍去世。夫人的去世对管平湖影响很大,他终日郁郁寡欢,饮酒消愁,不久因饮酒过度伤其肝脏,住进北京鼓楼医院治疗。
1967年3月13日,再次因肝病复发,住进北京大学第三附属医院治疗。同年3月28日,因肝硬化治疗无效病逝于北京,享年70岁。
对管先生影响更大的应该是天平山的悟澄和尚。管先生遇到悟澄和尚以后,“从其学习‘武彝山人’之指法及用谱规则,历时四五月整理指法,作风遂大变。”杨宗稷是成名琴家,又是以教学严格著称的黄勉之的弟子,管先生随杨宗稷学琴,自然接受严格的指法训练和用谱规则。那么,以如此严格的训练基础,再去花大量的时间学习不同的指法和用谱规则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:悟澄和尚的指法和用谱规则一定有不同一般的妙处。而“作风遂大变”,更明白地说明了这种影响之大。 老子说,大象无形,大方无隅,大音希声,延用此说,管先生的琴乐是大悲若喜。这样的超越,似乎都没有经过任何的纠缠,没有丝毫的自怜自艾,便转化成一种与天地、山水、人格中最美好的品质浑然一体的美,不可名状。恰如刘熙载《艺概》所说:“天之福人也,莫过于予以性情之正;人之自福也,莫过于正其性情。从事诗而有得,则乐而不荒,忧而不困,何福如之!”他说的是诗人,用以说管先生,也是非常合适的。性情之正、人格之高,是管先生琴艺的根本,有了这样的根本,管先生是自信的,他的琴因而有了清刚之气,乐而不荒,忧而不困。 在听管先生的琴曲时,总能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清逸之气,一种清越的美。似乎管先生的琴中更多的是山水自然的清新而非人间情感的拘泥。这一方面与管先生的大悲悯、大关怀有关,也与琴曲题材、内涵多山水情抱有关,与管先生重要的打谱多早期琴曲有关,也与管先生的手法有关。管先生打谱的成就,举世公认。只要稍加分析,就不难发现他所打的谱子多为早期琴曲。《幽兰》取自《古逸丛书》;《长清》、《离骚》、《白雪》、《广陵散》、《获麟》、《大胡笳》据谱为《神奇秘谱》。这些早期琴曲,保留了大量古指法,风格、趣味与明以后有很大的差异。琴曲与中国诗文、绘画、书法等艺术一样,早期的作品质朴、厚重,更重人在天地间的直接感受,植根于生活,取源于心灵,而非生长于既有的艺术传统,因而具有更显著的原创性,艺术手段与表现内容的结合更紧密、更天然,相对于后来的趣味讲求,早期艺术更讲究格调和境界。从艺术历史的角度而言,早期艺术更“古”。琴曲也是如此,早期琴曲声多韵少,右手取音,变化丰富,却又不致于熟腻,左手则简洁,具有清劲、质朴的特点。 管先生右手出音,均是近岳而弹,力度大,劲健清刚,很少出柔和温煦之音,显得非常劲拔、开阔,是往远开张而非往里收缩的。但因为管先生右手指甲不好,几乎没有没有甲音,出音便特别的沉厚,在峭拔的同时,不致于粗厉。古指法用得多,必然变化多,这难免造成细琐,而管先生右手出音既古拗,又在音量上非常统一,始终保持气格上的清正。 管先生左手取音的特点也非常明显。吟猱多用方直而极少用圆柔,而且均是“有板有韵”,有十分严格的规矩。这便化繁为简,使旨在取韵的复杂的吟猱有了统一的个人语言。而且,管先生的吟猱用得并不多,当吟猱便明白清晰地吟猱,不当吟猱则绝不妄动。此外,管先生的绰、注也非常简炼,多取短而少用长。细加留心,可以发现管先生左手的许多取音是直接按本音而不用绰,这与绝大多数琴家取音多用绰有着分明的不同,因而更显得清隽、洁净。古琴取音不易一下子找准本音,所以要借助绰,渐至本音,管先生能直接按准本音,这当然与他无与伦比的功力有关,是一种自信的表现,但我认为这更是由管先生对古指法的尊重、由他清劲简明的性格趣味决定的。《神奇秘谱》中有“绰”音,但大多数按音未标“绰”,这显然是古人的一种要求,管先生左手取音,正是按照古谱的风尚而做的。这样,本音和本音之间就少了许多冗赘,少了许多与本质关系不大的所谓“韵味”。对于古琴指法的用意,管先生有独到的见解。我听王迪弹过管先生传授的《渔歌》,其中的拍煞手法很特别,不同于我们听惯的那种爽利的拍煞。王迪先生说,管先生当时的解说是:《渔歌》是归隐之士的精神自况。醉于江湖,心中有所述说,却又觉得不说也罢,于是轻扣船舷,欲说还休。这里的拍煞,应该取此情况。 在节奏板眼上,管先生也非常有个人特点。他的曲子,节奏规整,韵律方正,急而不乱,缓而不散,语言十分统一。但这种规整,又明显不同于西方音乐的节奏特点,而是以平远、高远、深远的意图,将个人精神均衡地灌注于琴曲展开的每一个阶段。与此相关,管先生弹琴的音色、轻重的变化不大,对比小。听惯了西方音乐的人可能觉得这种音乐比较单调。其实,这正是中国艺术的特点,它不同于情绪化、戏剧化的音乐表达,避免了那种激动的表情,避免了表面的漂亮,使得情感深在,刚正而不粗厉,生动而不过敏,古朴而不枯槁,润泽而不甜腻。 管先生的“古”,不是苍古,而是清新之古;管先生的“逸”,不是草逸,而是清逸;管先生的“寂”,不是荒寂,是清寂;管先生的“健”,不是一般的壮健,而是清健:管先生的“刚”,不是刚硬,而是清刚。管先生的艺术如宋元画,笔笔精到,又略无有句无篇之弊。这有技巧的方面,更反映出人的丝毫不苟且。每一个音、每一个吟猱都有来历有涵义,却又统一于大的境象,遗形得神。管先生对传统琴学的修养极为深厚。他的独特琴风,有着极为扎实的基础。因为对与琴有关的知识、技法掌握得扎实,管先生才有可能在进入中年以后成功地打出那么多古曲,而且,绝大多数都是大曲。
管平湖先生的一生,是为祖国民族音乐艺术事业艰苦奋斗的一生,他在古琴艺术的探索上兢兢业业、孜孜不倦,几十年如一日,取得了丰硕的成果,为后人留下了一大批可供欣赏、研究、借鉴的宝贵精神财富;在继承、弘扬我国民族优秀音乐遗产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贡献,永远值得后人深切的怀念。 (编者综合资料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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