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一曲《凤求凰》！

用桐木与梓木合夹而成，冷冷七弦的一张琴，为什么能像猫王艾维斯的电子吉他，“琴挑”芳心，便赢得美人归？其中的玄妙，不只各位看官急于揭晓，正在写文章的本老头，其实也很想探究！

    古往今来，最具浪漫色彩的琴家，可说是西汉时代的司马相如了。尤其是一曲《凤求凰》，“琴挑文君”的故事，更令人遐思无限。

    用桐木与梓木合夹而成，冷冷七弦的一张琴，为什么能像猫王艾维斯的电子吉他，“琴挑”芳心，便赢得美人归？

    其中的玄妙，不只各位看官急于揭晓，正在写文章的本老头，其实也很想探究！

“琴挑”描述初见史记

    首先说明，有关司马相如的各种琴歌琴曲，都是后人附托而作的。相如生平行迹的“正史”记载，初见于司马迁《史记》司马相如列传。两位司马先生都活在汉武大帝治下的年代（公元前157-前87）：相如因写赋的才能得汉武赏识，飞黄腾达；司马迁则是汉武晚年刑馀的史臣。

    有论者说，《史记》中屈原与贾谊两人共享一篇列传，整体篇幅还比不上相如一人的传记那么长，认为太史公对后者有所偏爱。其实并不尽然。

    须知司马迁的史记是“夹议夹叙”的，屈子和贾生都是受佞臣排挤的文学家，但对于生死，却持有悲观和乐观的不同看法，列传里作了精辟的评比。至于司马相如传，则平铺直叙得多。篇幅这么长，是因为他许多重要辞赋作品，都全文照录在传记里面！

    “有美人兮，见之不忘；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……”这《凤求凰》歌词，并不见于《史记》，有人指出它要到元朝王实甫《西厢记》杂剧中才出现。是不是相如原作，就无从稽考了。

    不过《史记》对于相如“琴挑文君”的情节，倒描写得相当细腻。话说当年相如奏琴写赋，已颇有名气。临邛（今四川邛崃县）县令邀请他到拥有数百仆从的卓王孙家中作客，他本来是不愿意随俗的。但得知卓翁女儿文君新寡，美艳绝伦，乃毅然赴会，席间作“琴挑”之举。（图）

    且说卓文君听琴，虽已心动，但相如另有部署（不光弹琴而已）：派人潜入卓府，买通丫鬟怂恿文君私奔。文君出得樊笼，相如连夜把梦中情人带回成都去！

    至于后来相如风生水起之际有意纳妾，文君写《白头吟》让他回心转意，这个故事也不见于《史记》，而来自民间传说。《白头吟》传说，最早收于汉朝故事集《西京杂记》。

相如是汉赋一大家

    司马相如的出现，诚然是划时代的。他是汉朝最突出的文体——“赋”的奠基人。他的赋不只词藻富丽，更有动人心弦的文笔。汉武帝失宠皇后陈阿娇百金重托，请相如为她写《长门赋》，终使叱咤风云的大帝柔肠寸断，与皇后重拾旧欢。（《长门赋》最早见于南朝梁萧统编著的《昭明文选》）。

    汉朝盛世，文艺也空前发达。朝廷设立“乐府”，一方面为文人创作的诗歌配乐演奏，一方面采集民间歌辞。另外也延揽舞蹈人才，开发新舞码。古琴的规格，已基本定型。司马相如作《子虚赋》，梁王大为所动，赏他一张名为“绿绮”的宝琴。此琴现已湮没，但历来文学描述中，则常把“绿绮”代表古琴的美称。

    流传至今的《凤求凰》，有马来西亚琴友送给笔者的梅庵曲谱。（图）慢三弦定调，七根弦为12356和高八度的i2，谱上称作林钟调，一般应作“黄钟”，自然小音阶。标准音定弦的话，一弦为C音的1（Do）。

    谱后有注曰：“此曲富有爱慕之忱，绝不同于一般庸俗化男女相悦之情调。恰如相如与文君之两心相契，所以能打破封建枷锁，传为千古美谈……”相信这是个颇“现代”的说辞，谈情说爱再不必文王圣妃了。

梅庵传谱《长门怨》

    早在明朝汪芝编集的《西麓堂琴统》中，便有琴曲描绘司马相如的故事。古琴定弦为慢三六又一山，即123567和高八度的2，称为“无媒调”。前头是一小段《无媒意》，以便鼓琴者“热身”。其实这里的句子是从第一首曲《临邛引》中抽取的。

    临邛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地方了，“引”即短曲。第二首无媒调《凤求凰》为大曲，共十段。第三段用泛音伴奏，唱的是歌词第二段：“凤兮凤兮归故乡，遨游四海求其凰……”

    接下来还有一首无媒调，叫《孤馆遇神》，讲的是魏晋时代嵇康奏琴夜遇八魅的故事，本文这里便按下不表了。

    有关相如故事，近现代琴家乐于演奏的一首曲子，是梅庵派徐立荪（孙）传谱的《长门怨》（图），描写的是陈皇后阿娇在深宫中独自徘徊，环佩珊珊，摇曳生姿的情景。爱情的期盼与失落中，还有“娇嗔”连连，音乐形象十分生动。

    香港淑女琴家刘楚华的琴曲专集《水仙操》（龙音唱片，1996年）中，收有《长门怨》的演奏。刘是蔡德允女史高足，琴风恬静而含蓄。如何拿捏阿娇皇后的泪中情、心中怨，又毫无妒火的外溢，确是一大挑战。听这5分25秒的《长门怨》，娇媚之外，亦有一种端庄平和的风韵。

完稿：28.05.2017

梅庵传谱的《凤求凰》，附托为司马相如所作

梅庵派徐立荪传谱的《长门怨》（见于龚一编著《古琴演奏法》，上海教育出版社，2002年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