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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张杏月 发布日期:2007/5/24 17:50:56 |
最近,香港雨果制作公司出版了一张中国首部清唱剧《长恨歌》的CD;此碟是1999年10月于香港大会堂音乐厅的音乐会现场实况录音。在发行的一个月后,这清唱剧中的第一首混声合唱曲<仙乐风飘处处闻> 即已排除雨果出品的其他七千余首乐曲,在雨果的网站跻身单曲视听排行榜冠军。它的魅力何在?(因为它将我的《梦中人》专辑主打歌挤到第二位了!)不由得令我真切地想探一探,此曲耐人寻味之处! 记得中学读唐代历史时,即有一股莫名的冲动,想要为美女杨贵妃叫屈,总觉得执笔写历史的都是男人,不免要把‘祸国’的罪名推到没有辩白机会的女人身上,杨贵妃就在这样的因缘下被骂了千年。但我这小小女子有何能耐可与历史记载抗辩呢?甚至担心自己被误认为,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小女人的感觉罢了!直到日前,读音乐学家田青的《历史的性别》一书,谈到他曾写电影剧本为杨贵妃翻案(甚至连鲁迅也早想这么做),其中竟有多处分析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,真是令我兴奋莫名大呼过瘾;总算有人能以女人纯情、细腻的心境和角度,且理性的来感受杨贵妃的爱、恨、情、愁。近日再听‘长恨歌’更是心有戚戚焉… 《长恨歌》是中国首部以清唱剧形式写成,共有十个乐章,歌词是由词人韦瀚章先生取材于白居易同名长诗所作。由作曲家黄自先生于1932年完成七首作品,其中四、七、九三个乐章至四十年后(1972年),由其入室弟子林声翕教授在香港补遗完成。 我深信杨贵妃是多情多义的女人;当她得知寿王愿意用她换取一顶太子的金冠,在对寿王从爱到伤心、失落之后,寄情于音乐;而在李隆基与她有共同的音乐爱好的情况下,对李隆基由拒绝到爱,是可以理解的。 据说西凉节度史杨敬述将<婆罗门>一曲献给玄宗李隆基,而由李隆基润色,并美其名为‘霓裳羽衣舞’;此曲是唐代最著名的乐舞、燕乐大曲最杰出的代表;激荡着当时优秀诗人们的无限诗情,也让玄宗和杨贵妃乐而忘国。 韦瀚章和黄自构思《长恨歌》也有讽刺时局的意思。十个乐章皆引用白居易原诗句作为各乐章标题。首先以混声合唱的形式唱出<仙乐风飘处处闻> 清华宫中轻歌曼舞,‘霓裳羽衣曲’美妙飘逸,一片盛世的景象历历浮现。 于此碟中演译的音乐家包括:著名的音乐教育家、指挥家严良堃先生指挥香港小交响乐团;混声合唱则由香港圣乐团、明仪合唱团联合担任;男中音、女高音,分别由声乐家程路禹先生、任蓉女士担任。 第二首<七月七日长生殿>是传唱了千年,不知羡煞多少有情人—‘在天愿作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’的海誓山盟。 坦白说,我相信唐明皇在三千佳丽中最喜欢、也最宠爱杨贵妃,但我无法相信,一个狠得下心连杀自己亲生儿子的人,会对一个女人专情;既无专情可言,难道这羡煞双星的‘誓盟’,又只是风流人物一篇逢场作戏的‘台词’? 虽然心中万分疑惑,但,此时弦乐奏出了一段迷人的旋律,甜美得令人真想再恋爱一次。在这段音乐中,仿佛见到两人款款深情,细诉着爱情盟誓。这一首歌曲中,除了女声三部合唱外,并以男中音、女高音二重唱的形式呈现。 第三首:<渔阳鼙鼓动地来>以男声四部合唱形式,营造安禄山起兵造反,攻打潼关的紧张情势。 第四首:<惊破霓裳羽衣曲> 此曲由林声翕教授补遗写成男生朗诵曲,并以‘霓裳羽衣曲’的音乐做为衬底,管弦乐的伴奏极富戏剧性。程路禹先生的朗诵令人动容,刻画出‘变声肘腋、边臣造反’的气氛;让我再一次相信,至情、至性、感人的朗诵所带来的震撼,决不亚于歌唱! 第五首:<六军不发无奈何>由男声四部合唱表述六军的愤怒情绪,有增无已;最后,终于无情的呐喊著「可恨的杨贵妃’! 第六首<婉转峨嵋马前死>万念俱灰的玉环,如泣如诉、凄楚哀婉地与唐明皇诀别。 这一段总令我感慨万千、忿忿不平;连一个市井小民都知道要保护自己的妻子,而唐明皇当年夜半归京,扫平内乱,何其威武!此刻,岂有‘君王掩面救不得’的道理?对玉环而言,情何以堪哪?唉!不过,我倒希望杨贵妃此时已能参透‘离合悲欢’、‘镜花水月’毕竟一场空;期望玉环能够平静、无恨地了脱命运。 第七首<夜雨闻铃肠断声> 混声四部合唱阐述唐明皇的寂寞凄怆。用多种乐器音色变化,描绘、营造雨声、铃声、夜色…等不同情景。 此刻的李隆基已感受到寂寞的煎熬?在‘山一程、水一程…,风一更、雨一更,…哭一声,叹一声…’中,是否唤起他良知中的遗憾与忏悔? 我喜欢听尾句前的一段弦乐,尤其这时的小提琴独奏,带给人很遥远、宽广、幽静的遐想。 在清唱剧《长恨歌》中,传唱最广、最耳熟能详的应属这第八首,女声三部合唱曲<山在虚无飘缈间>。 此曲描绘着杨贵妃死后成为仙子,于祥云掩拥、香雾迷蒙的蓬莱仙岛中优游。依佛家‘因缘果报’的论点看来,若非杨贵妃是重情重义的女人,并且毫无悔恨与留念的告别人间,她怎可能化羽登仙,轻安、自在的优游于祥云、迷雾间呢? 第九首<西宫南内多秋草> 伴奏的音响包括呜咽的箫声、断续的更漏声响,衬托著「…孤登独对,旧情新恨共谁语?数更漏,泪如雨…’程路禹先生兼俱声、情、韵并充满戏剧性的朗诵,流露出难耐的寂寞与感慨,而引出最后一曲<此恨绵绵无绝期> 混声合唱描述一片凄怆的情景;‘…料人间天上,再也难逢!’唐明皇款款唱出万种愁绪… 此时仿佛听见钟梅音女士在<遗忘>中表白冀求解脱的心情:‘…我终夜踯躅堤上,只为追寻遗忘,但是你啊,却似天上的星光,终夜绕着我徜徉。…’作曲家黄友棣先生硬是将‘终夜绕着我’以相同的旋律,作了一次又一次的反覆,让我们可以感同身受于缠绕与遗忘的挣扎与纠葛。不知唐明皇是否也像钟女士一样,期待着「谁能将浮云化作双翼,载我向遗忘的宫殿飞去’。而始终令我特别感动的是‘迎接这痛苦吧!生命如像一瓢清水,我宁饮下这盏苦杯…’,在此,黄先生加进一个‘啊’字,由壮阔、高亢的声量,藉一串级进音符跌落,衔接‘但是’两字,以微弱音量传出…紧接着一个无限制延长的休止符─伴着困惑、彷徨,寻寻觅觅、迟疑不决后…终于还是‘只想遗忘’。 唐明皇在荒凉深宫,悔恨绵绵的哀思中,是否也能体会黄友棣先生的觉悟:没有谁,能从爱情里赎回自己;没有谁,能从爱情里完完整整地回来。 音乐,表面上看来,是那么飘缈,那么无痕无迹、无形无影,在你感觉到它的这一刹那,它便已成为过去。但,也正因为如此,它才可以深藏在人们的心中,幻化出更多的感动…
《 刊于《原载于“绕梁”第12期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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