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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唱片佬 ---- “雨果”的易有伍 “普罗艺术”的王翔
 
作者:朱慧憬   发布日期:2007/5/28 11:21:34
  王翔评价:在我记忆中,老易是唱片领域中最有使命感的人,他挖掘整理了许多民乐大家弥留之际的录音,这应该是政府行为,抑或是中国唱片总公司的国企行为,老易却铁肩担道义。
   如果把老易的声音比拟成一种音乐,应该是江南丝竹,温和、婉转,仿佛老易在知天命怕年纪选择一种的“安居乐业”------在广州一处环境优美的住宅小区里安置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“多轨”录音棚。于是,他结束了提着几个器材箱子在大陆到处采撷、录制声音的游击战状态,而更“安逸”地完成“雨果”的一贯事业----出品重新混音处理后的中国传统录音系列,“如果不是大乐队的录音,基本上都请歌手乐手到广州棚里来录音。”
  而老易的声音里又总有一种明快的速度,仿佛一曲《春江花月夜》,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欢快,仿佛他永远拥有天真而迅疾的决断力------“我不妥协的,我总是一个从麻烦中快速抽离的人”,这句话被老易重复了多遍。
一再地,老易从不肯妥协的人际关系、生活状态中抽身而出,保持些许纯粹的真切,于是才有了19年前创立的“雨果唱片”。 
  “雨果”是一家特别的香港唱片公司,他的核心是以“中国”二字为其一切制作选题的出发点,“雨果”的唱片通常有古朴经典的神韵,而被发烧友们界定为中国民族音乐的开拓者。 
  音乐是一种影响力 
  “就是想做中国音乐的精品,以制作唱片的方式致力于推广中国音乐。”老易如此解释“雨果唱片”成立的初衷。
如今占领国外唱片市场重要一席的是World Music(世界音乐)与New Age (利用原住民音乐重新编配的电子版音乐)。而“雨果”早在20年前,就在做属于中国的World Music 与New Age。“从小买外国唱片,知道国外唱片与中国唱片的声音差距。中国音乐质量不理想且资料很不齐全,这个疙瘩一直存在我心里不能释然。”
  老易的人生中,有过两段并不顺遂的职场经历。“在香港做乐团乐手做了1年半,不会处理人际关系,我不快乐,于是很快抽离、转行;做了5年音乐老师,因为业务优秀,而备受排挤,被我的最高级上司抽调出来,在香港政府音乐推广组里,担当行政策划工作。”从最初音乐的演奏者,转为音乐的统筹、掌控者,“自己的头脑开窍了。觉得可以做出比音乐家贡献更大的东西。筹备一个演唱会,也许得到几千人的掌声,筹备一张好唱片,影响几十万人。我想我开始努力更宏观来看待艺术。我曾经受到过唱片的影响,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去影响别人。”
  做公务员的岁月,老易兼职做指挥,排练时他通常录制一些声音回家听效果。久了,老易喜欢古琴的雅趣,如此的分歧造就了“雨果唱片”的最初,就是满足于自己录得不错的东西有点出路。
  从古琴开始,老易系统地采撷各类中国民间音乐,各个流派的声音。首先要打听那些散落在民间乐手在何处,然后千里寻觅---坐火车、汽车,或者骑自行车骑几个小时,一路寻找,找到民间乐手,要说服他演奏一曲。奔波一路,最后劝说不成,无功而返的事情还常有发生。
  过人的辛苦总是充斥着寻找的道路。1994年录制潮州音乐,没有场地,把乐手请来。就在汕头文联办公室半走道的空间里录音,没有空调,老易他们折腾着3个音箱子的器材,热得大汗。记得录音时,工作人员、乐手都是赤膊上阵了,可是瞬间,音乐带来的喜悦至今还是记忆犹新。
致力于推广如此的音乐喜悦,“雨果”一直在开拓录音新领域,发掘、培养中国音乐人才。通过“雨果”的唱片发行,许多中国或华裔音乐家得到了鼓励和重视,而且还带动了一批新生代音乐人的成长。
  爱音乐爱得不得了 
  “爱音乐爱得不得了。”老易如此评价自己从小对音乐的感情。
老易出生在新加坡,记得小时候家对面传来笛子声,他觉得好听,就会顺着声音一路去寻找,“比较发痴”;在学校,他开始吹笛子,打扬琴……十八般武艺样样拿来玩,一路好玩玩到有收入进帐-----中学四年级可以外出教班教别人演奏乐器。
香港来新加坡招募4名乐手,老易名列其中,开始有了自己一生的长远目标----“主要的工作是和音乐在一起,低级一点,做一个乐手,高级一点当一名独奏家。”
  音乐对老易来说,是睡觉之外的“时时刻刻”。吃完早餐出门前的闲暇,他会没事找唱片来听;看电邮的时候,他习惯性会打开音响;开车,他总不时打开音响收听电台的古典音乐台。“看见音响按钮,就去开,这是一种习惯性的举动。如果厕所里有音响,我一定会开。即使出门旅行,小鸟叫是音乐,当地歌谣当然是音乐。看到景色,头脑中不自觉会漂浮熟悉的旋律,那也是音乐。
  在老易的词典里,音乐是一种不需要去解释的情怀。“音乐是高境界的感知。语言比音乐低级。好像是我们朋友,好久不见,都不需要询问你怎么样啊,或者俗气的情人老是在问你爱不爱我,你到底爱不爱我?”
  音乐是一种高山流水的默契。穿越时空,老易认为自己懂得那些古典的心-----“勃拉姆斯,一辈子都没有结婚,可是他也有暗恋情怀,于是很涩很男人地斗争在他的音乐里;有人说舒伯特的音乐很深奥,可是死于31岁的他,音乐深奥得有限,也许演奏他的音乐,就不该这么老气横秋”…….老易相信音乐的真切,因为“用古琴的演绎来假装人的感情很难。也许演戏,语言都可以。”
  常年在音乐中,老易形成一种声音洁癖,他不堪忍受这个年代一些粗制滥造的商业音乐,充斥在电视、电台的节目中,“烂音乐是一种噪音”。至今,老易没有去过卡拉OK,因为他不堪忍受自己的耳朵受折磨。
  一意孤行 
  《一意孤行》是“雨果唱片”非常出名、销量非常好的一张 New Age 唱片。
  “一意孤行”也许是一种“雨果”近乎执拗的态度。很长的一段时期,“雨果”也做西方古典音乐的经典,但是与通常国内唱片公司买版权,引进西方唱片的态度不同,“雨果”做西方古典唱片,强调原创,强调华裔音乐家的演绎或者是“中国”录制,“雨果”非常看重录制环节。多年来,“雨果”公司在录音设备和录音技术方面始终保持着世界领先水平。
  一意孤行是一种能力,作为一名亚洲有口皆碑的制作人和录音师,老易知道自己“对声音敏感,我的耳朵跟别人有点不太一样,我会聚焦,在乐队这么多声音,八九个十个人里面,我会知道哪个乐队成员演奏不好,哪个需要改进,我会对焦的,我有这种感觉”。
  1991年,老易与俄罗斯爱乐乐团合作,与这个80多人的大乐队合作的曲目是《春之祭》。对方对老易的团队有怀疑,反复确认能否更换,是否一定要选择这首演绎复杂的曲目,老易很坚持。而在7小时的录制时间内,老易对乐谱的熟悉,对声音的宏观把握,迅速赢得了大乐队的信任、配合,以至日后这个乐团与老易,以及中国音乐界保持着长期、良好的合作。
  一意孤行也许未必是一种成功。在西方古典音乐这块,老易认为自己是商业的不成功,技术的成功。在现场,短时间内,完成对大乐队的声音把握,是很充实的12年,那种充实感是在录音棚里不能获得的,但是这块一直不挣钱。 
  “雨果”的盈利模式是10张唱片,4张赚钱,3张不赚不赔,3张赔钱。虽然不能挣大钱,但维持“雨果”的良性循环足矣。老易自信自已能平衡“雨果唱片”盈亏,但是他对自己继任的平衡能力没有那么自信。他希望以后能建立基金会,保全“雨果”做音乐的真切“态度”。
  老易希望“雨果”变成一种精神,是一种“真切”的精神。“‘雨果’的声音很真,所谓录音,不是单纯还原声音,还原是一种低级状态。雨果的所谓真切,比如古琴就是亲近,亲切的。古琴3尺多宽,它传到你耳中,就是3尺多宽的声音,仿佛坐在你面前,弹奏给你听,而不是喇叭放出来的洪亮。”
  音乐的真切,老易一直希望传递他的这种认识。也许这种传递是他的宿命。“因为你喜欢,所以是你应该做的。”
  王翔 越“普罗”越古典
    老易评价:“普罗艺术“在古典这块做得很好,有魄力也有组织能力,用心也做得细心,能让西方古典音乐各个品种,有一个系统性的呈现。
  这是一个有600年历史的建筑,一个明清两代京都储藏皇粮的宫仓,始建于明永乐七年(1409年)。这个叫南新仓的地方是北京现存规模最大、保存最为完好的皇家仓廒。在这全国仅存的古粮仓中,藉其古朴的原貌与恢宏的空间,重新搭建了一个清茶缭绕,有淡淡背景音乐的“留声机国际音乐视听中心”,普罗艺术的王翔,将采访约在了这里。
 古典音乐的黄金和塑料时代
  曾经有人把王翔错认成郭德纲,并激动地告诉他:很喜欢听你的相声。王翔一笑。但当他落座、开口,你就会发现,虽然外表相似,但与郭德纲的张扬和机智相比,王翔的气质和风格截然相反,低调、沉稳到很难给采访者惊喜的感觉。但,在他的叙述中,你却能惭惭走近古典音乐。
  很难让王翔抒情或是夸张。即便是谈到很多人心目中象征“高雅”和“品位”的古典音乐-----这项他从事了12年的事业。在他心目中,有比玩高雅、深沉、品位更重要的东西,那就是“普罗艺术”上百个员工的“吃饭问题”,“任何时代,商业永远是第一位的,古典音乐,也仅仅是一种谋生手段,对于艺术家、唱片商和这个行
  王翔的客观和冷静,是在行业的历练中,一点点打磨出来的。他进入唱片领域是在1994年,恰好赶上了这个行业的黄金时代。“激光唱片作为一种商品,在市场上流通最活跃的时候是在1995-1998年。”那个时期,很多人狂热地购买唱片,一时之间,大家都有的一种感觉:唱片业成了一种紧缺经济,有巨大的市场需求。一些人甚至还没有钱购置一部CD机,就已经抢先收藏CD了,理由是“怕现在不存,以后就没有了”。但,谁也未曾预料:当年辉煌一时的唱片业,会在一夜之间沦落为塑料工业,因为版权的混乱,CD的价格几乎等于它的工业成本,加上盗版的疯狂冲击和网络音乐下载的鲸吞,唱片业举步维艰,一切都在重新排列组合之中。
  王翔有幸见证了唱片业的大起大落,如今,有了一种坐看云卷云舒的平静与淡然。“激光唱片仅仅是音乐的一种载体,从一个行业当中退出很正常。”他见证了一个个载体的退出:最早是LP(黑胶唱片),之后是磁带,现在就轮到CD。他和同行都清醒地意识到:随着网络、数字下载的普及,硬盘空间不断加大,人们用唱片的这种可能性也越来越小,市场也越来越小。这并不是中国独有的问题。在时代的变革下,整个唱片产业都在寻求高技术格式的光盘载体。比如SACD即Super audio CD的应运而生----一种既防盗版也具有超高音质的顶级CD。“我们只能竭尽所能,让声音变得更完美,让音乐变成一种奢侈的享受,去拉住一个小众群体,但,这并不能改变唱片产业的整个败局。”
  “撞上的”《吉祥三宝》
  2005年,王翔的名字和一首叫《吉祥三宝》的歌曲紧密地联系一起。王翔亲自担纲,监制了蒙古族歌手布仁巴雅尔音乐专辑《天边》,其中的《吉祥三宝》一时间风靡全国,迅速占领国内各大流行音乐排行榜和彩铃市场,一直火到了春节联欢晚会上。在王翔所从事的相对寂寞的古典音乐领域里,《吉祥三宝》成为无论是商业,还是影响力都最成功的范例。对此,王翔平静地说:“就是撞上了,赶上了。” 
  在此之前,普罗大众就一直在考虑中国民族音乐的国际化审美问题。目前海外唱片市场上的World Music与New Age 始终占据诸如Virgin、HWV、Tower Record 等唱片店的重要位置,“我觉得这是一个趋势,由美国主宰的流行音乐不能代表所有人的音乐口味,很多人想寻求新的声音、新的感受。中国民族音乐也面临同样的问题。”王翔甚至认为,音乐的呈现方式,有时候甚至比音乐本身更重要。音乐和文学是一样的,对节奏、配器方式、和声的处理都会影响到对音乐的感觉。”布仁巴雅尔的《吉祥三宝》是他在女儿3岁时创作的,1998年就录过一盘磁带,当时无人唱彩的歌曲在多年后却引起巨大反响。这个秘诀,王翔认为是“音乐的编配功不可没。”
  《吉祥三宝》大热之后,又迅速迎来质疑,它是否抄袭了法国电影《蝴蝶》中插曲?王翔后来得知:这件事的肇始,是有人恶意炒作。其实,布仁巴雅尔的创作是1994年,而电影《蝴蝶》是2000年以后拍的,唱法和旋律也完全不一样。让王翔疑虑的是:“如果说传播消息的人别有用心,但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群起响应?他们是对本民族的东西不自信。”
  对音乐的原始审美
  做音乐与唱片多年,王翔养成了一个让自己都啼笑皆非的职业习惯:听到一个声音,会下意识地进行推测:它能卖多少?遇到一些歌手、音乐家,不管他是谁,名声多大,王翔首先会考虑的是,他有多大市场?消费者会不会去买他的唱片?“这是我们的一个职业病,挺讨厌的。”
  多年的职业生涯,训练出王翔对音乐和艺术家最直观的、职业的判断。在他眼中,从事商业的人,会有很大的包容性,而从事艺术的人,则因为过度自信和强烈的个性,而显得排他。“他们很自我,又有极强的感染力,很容易把你侃蒙,在一段时间里,你恨不得为他肝脑涂地。但冷静下来你会发现,这可能是个陷阱,你可能会going down(上当)。”有过若干次经验教训之后,王翔有了“免疫力”,也学会了拒绝,“我们要主动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项目,要理智客观地去考虑商业问题。”“有些很优秀的作曲家,怎么忽悠都没用,我知道他的作品能卖几张,我也反过来给他们一些商业知识,让他们变得更加客观一些。”
  王翔并不干涉自己的孩子听流行音乐。儿子听的音乐会经常触动他,有时候他随便扔给他一张唱片说,爸,你得听这个。插上耳机,他听到了另外一个精彩世界。所以,王翔并不认为只有古典音乐才能成为经典。“我们所说的古典音乐,是从巴赫到贝多芬,再到肖斯塔科维奇,他们是西方的经典音乐,有完整的体系。但古典和经典在英语中是同一个词,是随着时间的推移,不断被历练、沉淀下来,是有恒久价值的东西,所以说,今天的流行,未必不是明天的经典。”同样在喧器的网络时代,王翔也并不担心古典音乐没有知音。他去欧洲一些城市听音乐会时,发现周围都是头发花白的人,他们安静从容,有一种淡定的力量。
  让人吃惊的是,作为内地古典音乐响当当的人物,王翔其实并不识谱,不会编曲,甚至不会唱歌。他把自己对音乐的鉴赏和判断归之为一种“原始的审美”,“我就是在凭一种直觉,判断这个能不能做,怎么做。”一些编曲者努力要把每一声轨都塞满,王翔却认为音乐和绘画一样要留白,他要求音乐也要走极简主义的路线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 刊于《新周刊》第239期》